【K莫】按行自抑（修订版）14
数学老师KO 学生郝眉
十四
“明智地对待别人比明智地对待自己，”
肖奈意味不明地笑着听对方说话。
柯鸥刚换好泳裤，一边说这句话一边从储物柜里拿出泳镜泳帽，背包的拉链声急促且利落，紧接着储物柜的门被合上，发出一声闷响，钥匙转动上锁，金属碰撞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柯鸥转过来看向肖奈，才徐徐说完后半句：“更方便自然。”
肖奈观察着柯鸥，只觉得这家伙此刻下巴周围的肌肉线条都是紧绷的，明明语调故作轻松，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整个人都很僵硬。肖奈装作没看出什么，起身拍了两下柯鸥肩膀：“看着，我赢定了。”
他们走出更衣室便看见了泳池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学生，庆大的站一边，庆高的站一边。肖奈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开始热身，一转向左边就看见了贝微微和她边上的郝眉于半珊，贝微微笑着朝他们挥手。肖奈点头回应，又看向边上若有所思的柯鸥：“喂，你还不找个伴儿？我们家夫人可领着学生来助威，你一会儿连个替你拿浴巾的都没有。”
柯鸥笑了。
柯鸥不是个经常笑的人，但也绝对不是那种贝微微喜欢的言情小说里万年无表情的冰山帅哥一类。柯鸥的笑是很微妙的，不和他相熟的人很难正确地捕捉他的笑。以肖奈多年来的经验，大多数时候这家伙真正的开心也是相当内敛克制的，只有通过观察他的眉毛和眼睛才能推断。眼睛微微眯起，眉毛有弯出弧度的趋势，嘴唇紧抿，那就是柯鸥真的在表示愉悦。而他勾嘴角通常是为了表达一些他人绝对不喜闻乐见的情绪，比如嘲讽。
比如现在。
肖奈把肩上的浴巾抛给不远处的贝微微，柯鸥的浴巾也脱手，落在了郝眉怀里。贝微微抱着浴巾，脸颊泛红。肖奈顺着浴巾在空中的路径看过去，只觉得相当意外。贝微微旁边接到柯鸥浴巾的郝眉先是一脸呆滞，接着脸红到了耳根，脸上的肌肉可疑地抖动两下，似乎在尽力控制自己的反应。肖奈又看向他的老朋友柯鸥，这家伙朝着他一挑眉，微小的一个表情里蕴含的全是一股得瑟劲儿。
柯鸥把额头上的泳镜拉下来固定好，从肖奈面前走过，一跃进水里：“要开始了。”
“庆大肖奈和庆高柯鸥并列第一！”体育老师挥着小旗子。
郝眉泄气：“什么啊，居然平手。”
贝微微拍拍郝眉肩膀：“大神和大神不分伯仲嘛。”
其他老师都上岸了，肖奈扶着边沿正要起身，却被拉住了。只见柯鸥看一眼岸边眼神显然透露着失望的郝眉，又转回来对着他：“再来一场。”
“哦？”肖奈笑带揶揄，故意瞟了一眼岸上，对着柯鸥挤眉弄眼。
柯鸥松开拉着肖奈的手，低头扎进水里。
贝微微见水里的两个人火药味渐浓，不比一番恐怕是收不了场，索性上前和当裁判的老师打了声招呼，成全两人一决高低。
“啊啊啊啊！”郝眉攥着于半珊的手,“KO居然输了，他居然输了！”
贝微微笑：“没办法，肖奈一直是庆大游泳校队的，几年都是冠军呢。他俩爆发力都挺好的，不过多赛一轮儿，柯鸥体力就不如肖奈啦。”
肖奈首先上了岸，贝微微立即拿着浴巾迎了上去。KO在池子边沿不住地喘气，看起来累得不行。肖奈回身笑笑：“微微在这儿嘛，怎么也不能让你赢了。”
郝眉愣神着盯着KO手臂撑着泳池边沿上岸，阳光打在他身上，残留的水珠反着金光。肖奈属于瘦劲一型，虽然有肌肉，但线条紧实纤细，看起来不是很有力量。而KO的身材则像颜楷一样筋肉分明，浓墨中蕴含着力量的美，宽肩窄腰长腿，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听到KO叫他郝眉才如梦初醒，赶紧小跑着把KO的浴巾送了过去。
郝眉递过浴巾，眼神就这么无所顾忌地在KO身上扫：“哎，没事儿没事儿，比游泳而已，肖哥是厉害。”
KO披上浴巾，听了郝眉的话眉头一皱，直接略过他就往更衣室去。
郝眉一脸茫然，就听到贝微微在旁边提点：“快追上去啊，这是生气啦。”
“啊？啊…啊！”
柯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焦躁，脾气上来了也控制不住，像个不懂事儿的毛头小子。
他前脚进了更衣室小鬼后脚就追上来了，其他比赛游泳的老师们刚收拾完毕，一边往外走一边和他打招呼，那小子也没找到机会上来和他讲话。别人问起，柯鸥就回一句输给肖奈了，也不多和别人聊天。其他人估摸着柯鸥输了心里不快活，都很识趣地没多说，很快就走了。柯鸥拉开储物柜，拿出换洗衣服。
郝眉贴在墙根，手一会儿挠胳膊，一会儿抓衣服，犹豫了好半天才开口：“你听我说完啊。我的意思是，肖哥厉害，你也厉害。你输给他又怎么了，只是游泳输了嘛！大不了下次比做菜啊，比做菜老师你肯定赢他！我听贝老师说了，肖哥什么都行，就是下厨房不行。会做菜比会游泳快可厉害多了！而且老师你………你你你长得帅。”郝眉话一出口立即吐了吐舌头，把头转向墙壁，挠着后脑勺呲牙咧嘴的。
虽然小鬼的说辞前言不搭后语又啰啰嗦嗦，柯鸥就是觉得心情突然变好了，他转身往淋浴房去：“你到外面等我，一起去吃饭。”
郝眉眼睛发亮：“不生气啦？”
刚进更衣室的肖奈一巴掌盖在郝眉头上：“人大人有大量，赦免你了。”
“师傅，前面堵，停在这儿就好，后面我们自己走。”郝眉打开计程车门，“我跟你们说，那个店特别好！”
“行，相信你啊郝眉。”贝微微一边应和郝眉一边看向肖奈，目光含情脉脉。
柯鸥跟郝眉并排走在前头，肖奈牵着贝微微的手走在后头。逢着等红灯，柯鸥不经意间一转头就看见了身后的场景。贝微微看着路边的商铺只顾着往前走，没意识到要等红灯了，肖奈手一用力拽着贝微微停下来。贝微微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差点儿犯了傻，转过头就对着肖奈憨笑，肖奈也扬起嘴角，无奈地捏了一把贝微微的脸。柯鸥收回目光，他一低头，竟觉得自己掌心里空落落的。走在他前面那个小鬼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攥着手机打字，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成干净而柔软的弧度，指尖在屏幕上跳跃，像演奏乐器一样赏心悦目。柯鸥握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想要去牵郝眉手的冲动，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想和郝眉说点儿什么，没想到一开口却成了一句语气很严厉的“走路别玩手机。”
郝眉很敷衍地回了句“行行行”，把手机揣进口袋。绿灯亮了，他兴高采烈地一个劲儿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方才柯鸥短暂但炽热的目光。
“噗嗤。”肖奈把前方二人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忍俊不禁。
柯鸥瞥了损友一眼，把空着的手插进口袋，也往前走。
有个伴儿了不起？
郝眉看KO的神情由惊诧到释然到感触良多，深以为自己这个决定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门口迎宾的服务员都认得郝眉，一见小少爷驾到立即迎了上来给安排包厢。落座后，郝眉把放在他面前的菜单转而递给了KO：“老师选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KO，老师先是若有所思看了他两眼，嘴唇摩擦，似乎就要问出什么话来，犹豫了片刻又把话咽回去了，接过菜单默默翻阅起来。郝眉放下他悬着的一颗心，暗自庆幸。如果KO真的开口问他些什么他又该如何应答？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你是不是刻意去了解了我的过去？你知不知道你越界了？他一边惧怕KO的深究，一边又期待着KO能被他所做的努力触动。郝眉想，他同时又是真的很想让这个人明白，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你光鲜亮丽的现在，连同你灰暗的过去我也愿意去花心思了解，和你一起铭记。而且我怀着决心，想要陪伴你走向阳光下的未来。郝眉用目光勾勒着KO翻阅菜单时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大概，时候未到吧。
贝微微戳了肖奈一下，把手里的菜单塞到肖奈怀里：“发什么呆啊？看看吃什么。”
肖奈把目光从郝眉那儿收回来，对着贝微微笑：“夫人喜欢的，我都喜欢。”
郝眉打了个寒颤：“咦~秀恩爱死得快。”
肖奈意有所指看了一眼KO，眼睛微眯像只狐狸：“首先，你得有个人可以秀。”
郝眉很不屑：“我很受欢迎的！”
贝微微马上坐直了身体瞪着郝眉：“好好学习！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说着又作势打了肖奈一下，“还有你！怎么回事，教坏小孩子？”
郝眉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贝老师说得都对。”他回过头，就看见KO拿着茶壶的手抖了一抖，茶水洒在了桌上，湿成一圈。KO放下茶壶，拿起杯子就要往嘴边送。郝眉赶紧扶上KO手腕：“老师，小心烫！”
KO盯着自己腕上的那只手好一会儿，默默把杯子放回了桌上。
肖奈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教坏小孩子的还不是你们这些老师？”
看到上菜的人时肖奈愣了一愣。
这个少年虽然长得一副老成像，眼里仍然是带着稚气的，估计和郝眉差不多大。他嘴唇紧抿，打量着郝眉以外的陌生人，像只警惕的小兽。看打扮应该在后厨工作，按理说不该来端盘子。肖奈看郝眉似乎和这个少年很熟稔，两个人有来有往地搭了几句闲话。少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整个人的状态似乎是很疲累的，但看着郝眉的眼神却是快活生动的。要说起来，这副样子倒是很面熟，还有一个人也是这样。
柯鸥也被这个布完菜还不急着走的少年吸引了目光，同类之间总是存在着某种微妙的磁场，能够在第一时间感应到对方的存在。显然他们俩的雷达都立即感应到了对方，那个少年一边应和郝眉，一边也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边的柯鸥。一时，屋里的氛围就紧张起来，山中不容二虎。
菜还没上齐，他们不急着开动，少年也没有立即要走的意思。郝眉无知无觉，滔滔不绝地和少年闲扯没完没了的垃圾话。
肖奈眼见柯鸥坐直了身体，捋一把衬衫领子，又屈起手臂把袖口一节一节折上去，黑色衬衫硬挺的布料下露出他精壮的手臂，动作随意中带着一种社会精英的气宇。柯鸥拿起茶杯，送到嘴边呡了一口，气定神闲。待他再挑眉看向少年时，显然那穿着廉价T恤衫腰上还系着围裙的小孩气焰已经矮了三分。柯鸥又拿过郝眉一只手，把桌上的湿毛巾打开来塞进郝眉手里。郝眉大概是和柯鸥平常相当熟悉，对这种带着点儿暧昧意味的亲昵动作毫无自觉，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毛巾擦手。柯鸥又夹了一筷子菜到郝眉碗里，沉声道：“吃饭。”郝眉看着碗里的菜一脸茫然，似乎是终于感觉到了气氛不对。那少年已经立即明白了柯鸥赶人的意思，他眼神凌厉地瞥了柯鸥一眼，转身快步离开了。
贝微微疑惑：“肖奈你笑什么？”
肖奈凑到贝微微耳边：“牛犊和虎。”
他看郝眉筷子顿了一下，想来是小孩子耳朵灵光，听见了。
肖奈其实知道这家店。
刚进门的时候没认出来，这家店不久前刚装修过了，气派不少。大学时期，柯鸥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在这个地方打工。那家伙闷不吭声，本来他不可能知道。有一次课程实验和他打工的时间冲突了，柯鸥来找他顶实验的班，肖奈究其缘由这才知道了柯鸥无依无靠负债累累，孤身一人靠着一双手艰难度日的生活状况。
这一个下午，他已经观察了很久柯鸥和郝眉之间的微妙互动。
郝眉一看就是这店里的常客，难道这就是天命？
一顿饭结束，四个人到柜台买单。郝眉一挥手表示算在他账上，贝微微正出言反对怎么有他们几个大人让孩子买单的理，店老板就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眉少爷带着朋友来吃饭啦！”甄老板这才转向其他人，“哎哟，小柯。好久不见。这么巧？”
肖奈笑着对柯鸥说道：“好巧，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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