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莫】按行自抑（修订版）1-2
爬到别家墙头三个多月，终于回来填坑了。现在回来看之前的文还是有很多不满意的地方，所以现在开始修文，然后把这个文写完。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这篇，如果您还在看我的文请给我回复吧，让我看到您们的小手！
Au：数学老师KO，学生郝眉
一
“【克制】：指克服、制服，适用于不好的或不应有的情感、思想，有条件去做而强制自己不去做。”
郝眉合上字典，拿胳膊肘撞了同桌于半珊一下，“喂，你说贝老师是不是很奇怪，给高中生布置这种作文题。克制？怎么写？”
于半珊在算数学题的百忙之中抽空回了郝眉一句，“没听过网上那句吗？喜欢就会放肆，但爱，”说着还故作深情看向郝眉夸张地抖抖眉毛，“就是克制。”
郝眉被于半珊惺惺作态的样子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一巴掌盖在同桌头上，“切，小小年纪，还‘爱，就是克制‘。贝老师人家文艺女青年，你一个大男人跟着作什么？”
上课铃声响完五分钟了，这节自习课，郝眉从书桌里翻出王后雄，随手翻了翻昨天做的题，把作记号圈出来要找老师答疑的题目又大致浏览一遍：“喂，这节KO答疑，去不去？”
于半珊点头：“行啊，等我做完这份题。有KO排班哪次你不去啊，我不去你也得拉我去坐陪。搞得我于半珊和三陪一样，每天给眉少陪吃陪喝陪答疑，”说着，贱兮兮地作娇羞状，“眉眉，人家的小费呢？”
郝眉一巴掌盖在于半珊脑门儿上：“想得美。”
KO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当然，老师本名不可能真的就叫KO，这是郝眉和他的同桌于半珊私下里给取的代号。KO老师本名柯鸥，原是本市软件园某科技公司的程序员，后原因不明突然放弃了程序员的高薪工作，竟然选择了到庆高当一名数学老师，很有几分武侠小说里一代大侠勘破红尘事退隐江湖的意味。反正在郝眉眼里，神秘的柯老师就是能KO所有普通老师的世外高人。
有关KO改行原因的江湖传言数不胜数。有的说柯老师不善交际，能力强但寡言少语，久而久之在科技公司和同事结下了梁子。他那个人又是个面子比天高的主，干脆一走了之，换个行业开拓一番新天地。也有的说柯老师因为相貌过分英俊帅气，连老板娘都被他的外貌所吸引，于是被动给老板戴了绿帽，被恼羞成怒的老板一脚踢出门外。
滚犊子吧各位，KO才没有女朋友。
郝眉很坚定地觉得他就是知道。
“听懂了吗？”
KO的声线就像郝眉宿舍里的珊瑚绒被单，每天早上起床铃响起来他都要和温软的被子做一番激烈斗争。真的，睡迟了不是他的错，说实话是被单先动的手。
“郝眉？”
“啊！懂了！”郝眉终于回过神来，猛点头，翻过一页习题，“还有这题，”于半珊扯了他衣服一下，示意后边，郝眉一回头才发现排队答疑的女生已经从教师休息室站到走廊了，掐指一算果然自己已经霸占KO太久了，他赶紧补上一句，“最后一题！”
KO眼看着郝眉不安的小动作，勾起嘴角又收了回去，把手里的草稿纸翻了个面，压低声音：“学校安排答疑的时候人比较多。”画好了直角坐标系又继续道，“我周四的自习课也在休息室，非答疑时间，你可以来找我。”
郝眉回头看了一眼，于半珊和后面的女生在聊八卦，没有人听到KO和他说的话，这才凑近了KO耳边说了一句：“好的，老师。”
这是郝眉一个人的小幸福。
KO从郝眉的教室窗外路过，会有迎面而来的女学生略带羞涩地喊：“柯老师好！”KO在走路时总是平视着前方，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跟周围走廊里学生们三三两两嬉笑着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但被问好时，他也会停下脚步，循着声音找到对方的脸，再看着对方点头示意一番，以示回应，有时候则会从喉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郝眉去KO办公室答疑，有时会有其他学生先来，他这个后到者就默默等在后面。待终于听到前面传来一声“谢谢柯老师”，郝眉心里仿佛已经经历了良臣被迫入狱，又迎来君王大赦天下的郁郁不得志与大起大落。
大部分老师傍晚就下班，只有年轻老师需要兼晚自习，晚饭教师食堂不开，老师也会到学生食堂吃饭。有时郝眉也在食堂打饭时遇到KO，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悄悄打量着那个人。如果隔壁班林老师突然出现，招呼一声“嘿，柯老师！”。KO似乎和对方很熟悉，到了闻声不需要回头的地步，他只是点一点头，淡淡回一句：“林老师。”林老师对KO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似乎也很习惯，他还会几步上前勾着KO的肩膀和对方热聊几句，虽然通常他得不到什么回应。郝眉点着菜，注意力却全在那边的两人身上，于是常常抑制不住笑意溢出来，让身边的人感到莫名其妙。
“柯老师”“柯老师”“柯老师”，所有都叫他“柯老师”。
郝眉听了一遍又一遍，听得他烦躁不已。他，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虽然郝眉和于半珊给那个人起了“KO”这个外号，但又不能在老师面前叫KO，于是郝眉有一个小秘密，他从来不叫KO“柯老师”，他只叫KO“老师”。这个称呼那么普通，似乎没什么能显露出二人关系更加亲密的因素，但又和别人有着微妙的不同。看，所有人都叫你“柯老师”，唯独我就喊你“老师”，你也应我，仿佛我是不一样的那一个。郝眉心里窃喜着，这个秘密就好像幼稚园分糖，多出来一颗，老师会很自然地分给自己比较偏爱的某一个小孩一样。谁不想做被偏爱的那个小孩呢？
KO终于讲完了这一题，郝眉收回了作业本微微鞠了个躬：“谢谢老师。”排在于半珊后面的女学生很快迎上来，抢走了老师。
一种异样的，酸辣的滋味升腾到了郝眉的鼻尖，他扯着于半珊快步走出了教师休息室，回头一看，KO一边和女学生讲话，一边似乎是不经意看向了窗外，正好看到了也在看着他的郝眉。郝眉立即把视线移开，也不管于半珊，快步就上了楼梯，脚尖在楼梯上发力，几乎是蹦着一路就上去了，后边传来同桌的声音：“你等等我啊！”
“柯老师，您看什么哪？”
柯鸥把视线移回手里的题目上，把刚才给郝眉讲题的那一张草稿纸叠好放进抽屉，伸手又抽了一张压在书面上，开始画图。
这回要画的是个圆。圆，是一个极具美感的形状，弧度要均匀，线条的粗细保持高度的一致性。下笔的时候必须掌握好指间的力度，速度均匀，切不可急躁，愈慢愈好，还需得一气呵成。画一个完美的圆，最重要的是执笔者必须保持着充满克制的理性，压制住内心叫嚣的一切杂念，在下笔那几秒钟里的专注里，简直能够让人超脱一切。
“哇，柯老师！你这个圆真的好圆啊，徒手画出了圆规的效果耶！”
柯鸥没回话，继续画线。
克制是美德。
二
明·冯梦龙《警世通言·白娘子水镇雷峰塔》 ：“不想遇着许仙，春心荡漾，按纳不住，一时冒犯天条。”
贝老师留的作业仍然没有头绪，郝眉在图书馆随手借了本书来乱翻，烦。还有一周才交作业，不如放着慢慢来，反正到了临了要交作业的时候就一定能憋出来。
课间操时间，外面下雨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凭空多出了半个小时，像偷来的。“喂，于半珊。”郝眉把扒在桌子上发呆的同桌叫醒，“陪我下楼逛一圈呗。没课间操等于一天都要坐着，屁股疼。”于半珊没什么意见，拿了杯子起身：“行，我顺便去楼下水房盛点热水，这鬼天气冷死我了。”
郝眉他们是15班，教室在五楼，KO是4班的班主任，休息室被安排在二楼。于半珊握着盛了热水的杯子，毫不意外站在二楼教师休息室门外的走道上，靠着墙打哈欠。郝眉站在墙边，从窗户偷偷往里面瞧。
突然来了几个男生，手里拿着假条一类的东西进了休息室，大概是KO当班主任的学生，进门就把老师围住了。郝眉完全看不见KO了，翻着白眼走到于半珊身边。于半珊揉揉眼睛，至于吗，“这么想见他干脆带着题目下来不就好了？”一脸女澡堂围墙外痴汉的蠢表情，默念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郝眉摇头：“今天是星期四，我自习课可以来找他，现在带着题目来了下午不就没理由来了吗？”
于半珊沉默了半晌：“郝眉，你怕不是有病吧？”
休息室里那几个男生围着KO叽叽喳喳听不清说了些什么，KO终于还是给他们签了字，似乎低声嘱咐了一些话，完了几个人就勾肩搭背着往外走。KO仍旧坐着，视线随意跟着几个学生一起出门。几个男生挡在了郝眉和休息室窗口之间，郝眉一抬头，从两个人之间的间隙正好和KO对上了视线，惊得他二话不说丢下于半珊拔腿就跑，几步就跳上了楼梯。
于半珊看着郝眉做贼心虚的背影内心复杂。班级第一的眉少怎么就突然变蠢了呢？学校就那么大，他闲逛路过二楼教师休息室难道就不行了？用得着这么心虚拔腿就跑吗？人家KO老师才不会想那么多，他一个人搁那儿自作多情什么？于半珊一回头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KO已经走了出来，站在教师休息室门口，似乎正看着….我？于半珊有点摸不着头脑，这场面太尴尬了，他赶紧傻笑点头：“柯老师好。”
KO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看那双眼睛大概戏很多，不过于半珊道行尚浅，读不懂。接着，惊悚的事情发生了，KO对着于半珊微笑了一下，点头：“你好。”
于半珊只觉得毛骨悚然，脊背发凉，揣着他的水杯拔腿就跑。
太他妈诡异了！万年死面瘫，数学教研组铁面阎王柯鸥，笑了？
柯鸥第一次见到的郝眉是档案上的证件照。
数学教研组高二分班的时候把排名前十的学生都给各老师备案，表示可以特别关注一下。庆高已经三年没出过状元了，校领导很焦急。前十的学生其实各有特点，有死气沉沉拼命努力的，有各种特长门门精通的，有家境优渥资源天成的。郝眉属于最后这一类。
柯鸥已经带过一届学生，第一眼看见郝眉的照片他就觉得这肯定是个打小没什么烦恼，头脑聪明但活得过于简单的阳光小屁孩。算是同龄人中普遍比较讨喜的类型，人缘应该不错。但他一定不是自己会喜欢的学生。毕竟，人总是更偏爱自己的同类。
要简单说柯鸥的成长经历，那就是和郝眉完完全全相反。十四岁家里没人了，九年制义务教育毕业，起初靠着后厨打工为生，遇到了个算得上好心的老板。老板看到了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可能，愿意借钱给他上学，算利息，不算高也绝对不低。耽误了两年时间，不过最后还是考了大学。从十六岁开始接受老板的资助，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成为程序员的三年，他一边要读书，一边要打工，一边算账还债，一边担心这个月还有钱吃几顿饭。柯鸥一直拼尽全力做一个成功生存下去的幸存者，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职业拆弹人员面对着红线和蓝线的一分钟，不同的是，他的这一分钟感受翻来覆去折磨了他十年，在他醒着的时候，也在他睡着的时候。两年前柯鸥从科技公司辞职，拿到庆高的聘书时，终于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个人了。
柯鸥随意翻了翻郝眉的档案就塞进了抽屉里，和一大堆学校分发的无聊官方材料叠在一起。
这是一个他范围之外的学生。
郝眉自习课时间一个人带着作业来了，没带于半珊。休息室里除了KO还有隔壁班林老师，他有点失望。
KO指了一下角落，示意郝眉搬凳子过来坐在边上。郝眉放下书就去搬椅子，握着椅子腿的手指在颤抖，呼吸不稳。KO打开书看了一下题目，心下了然，从桌角抽过草稿纸和笔尺子一起递给郝眉，“把这一题的图画出来，我给你讲。”
郝眉没想到答疑还有这种操作，接过东西又仔细看了两遍题目才开始画，一边画还一边再瞄两眼题目，深怕画错了出糗。他太紧张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区区一个函数图像却花了十来分钟的时间。KO小臂屈起支着下巴，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面带笑意看着郝眉耳廓的颜色从粉红变成通红。
这个学生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看过郝眉的档案，知道这个学生的水准，但郝眉显然不知道他知道。郝眉拿来问的题目很聪明，是经过特意挑选的，有讲解的空间。但柯鸥发现每次讲题的时候郝眉显然是心不在焉，一开始郝眉来找他答疑，他对郝眉的走神有些不悦，于是讲解结束后他刻意反问，郝眉却什么都能答得上来，逻辑清晰头头是道。
他真的太聪明了。
教育学上有一条“i+1”原理。老师给予学生的教学内容应该是恰好略高于学生本身水准的，如此学生能够理解大部分的知识，同时也能被激励着更进一步。郝眉似乎在化用这条原理到他的身上。这个鬼精的小孩提供了比大多数学生普遍水准略高的题目来给他讲解，他在看到题目的一霎那，首先会觉得这是个水准比较高的学生，讲解起来自然马虎不得。讲完后学生一点就通，教师会立即产生极大的成就感，长此以往教师自然会视这个学生为特殊，就像高山流水遇知音一样的默契，于是越来越乐意给他讲题。
柯鸥打量着郝眉拿橡皮擦了图形，又用铅笔仔细地画了一条线的样子。他听着小鬼短促的呼吸，目光扫过那泛红的眼角，不禁扬起嘴角。
一切都是剧本，是那边紧张兮兮在画图的那个小屁孩的剧本。还好他道高一丈，把剧本从这小孩的脑子里不着痕迹摸出来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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