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脸da楚楚

无节操的三观,玛丽苏的绕道。

【K莫/民国设定】长衣短衫(修订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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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鸥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不再接客人径直去了车厂交份儿,从车厂出来后他本来就要去邱家的照相馆,走出几步却停住了。他这身上又是汗又是沙尘和土,柯鸥想起郝眉身上干净又妥贴的学生制服,不禁有些窘了。他又转换了方向,往自己的住处飞奔。

他回到家打水擦了身体,又换上干净衣服,这才想起来差不多到了《真义》交稿的日子,他一会儿去照相馆正好与《真义》的办公处顺路。柯鸥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边走到书桌旁翻开毛毡,却发现写稿用的信笺折了个角,他把折角抚平才想起来事情不大对劲儿。

他哪一次收稿子的时候不是把纸页小心抹平的,怎么会有折角?

柯鸥再仔细一想,昨天他去厨房里做荷包蛋的时候郝眉独自在屋子里,那时候他又睡不着,自家小媳妇儿那个一刻都静不下来的性子难免要在屋子里转一转,翻找点儿东西来打发时间,想来是那时候让他看见了。

柯鸥叹了口气,本来他不敢透漏自己“星辰”的身份是因为他不知道郝眉会不会喜欢他写的东西。

 


柯鸥来省城一年多的时候在饭馆儿认识了《风誊》的编辑。

那天下着大雨,饭馆儿没什么生意,只有一个青年人路过进来躲雨,随便点了茶和点心坐着打发时间。柯鸥那天清点过库房的东西后也没什么事情做,他就在账房先生的位子上待着。

账房先生的抽屉里有信笺有笔墨,柯鸥于是就随意开始在那里写些什么东西。一开始只是写几个字,后来又觉得写字没意思,于是就写两句以前在私塾默背的诗词。

再后来他想起了很多在私塾念书时的事情,一群不知“仁爱”为何物的幼童摇头晃脑哈欠连天地读《论语》,私塾的先生见这帮“不可教”的孺子不断“点头”几乎要睡着于是开始给他们讲庄子里各种的故事。柯鸥其实已经只记得那些故事的某些片段,再记不起完整的情节,于是他凭着自己对人心的那些漂亮幻想与理想把那些片段重新串成了新故事写下来。

他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他在用那些“假”来治愈心里被“真”痛击的创口。但他想了想又觉得这些笔墨里的“假”东西反而比较“真”,他想写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就真的会是那样,而他亲眼看到的“真”在外皮之下也许还是“假”。

雨停了,年轻客人来结账,他等着柯鸥给找零的空档把桌上的一沓信笺拿起来看。

柯鸥找了零钱来发现人家才看他的稿子时脸红了一红,皱着眉头把稿子抢了回来,又把铜子儿塞了回去。他没想到会有人看见他写的这些东西,这种突然被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窥视了白日梦的感觉让柯鸥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他把稿子折起来就要丢掉。

那年轻客人赶紧拦住了他:“小伙子你别生气,我是《风誊》杂志的编辑,《风誊》你知道吗?”

对方见他还是一脸防备赶紧拿出了一张名刺递过来,柯鸥虽然见过饭馆儿客人互相交换名刺但还是收到、近看这种东西,他接过来那张厚纸片,见中间一列粗体写着名字,右边赫然写着“《风誊》杂志责任编辑”,左边一列写着事务所地址和电话号。

对方又要了他的稿子来看,还说可以支付给他稿费,希望他能把这几个小段的文字写完整,定期给杂志社投稿。既然有钱赚,柯鸥就从此都定期给《风誊》寄一份东西去,杂志社再寄一份样刊和酬劳来给他。

柯鸥看过《风誊》上其他的文章,他写的东西和别人都不一样,因此他也不好判断自己写的这个东西的好坏。别人都在谈“主义”,谈“西洋”,谈“东洋”,只有他一个土包子写来写去不过是乡下那一套东西。况且他写的还是一个他编造出来的乡下,有淳朴的民风,有乡里乡亲的互相照应,有矢志不渝的爱情,有情同手足的义气。

柯鸥想,他写的乡下简直是谎话连篇,他自己也时不时怀疑这些生活优渥,用着自来水管和电话电报的城里人真的会喜欢他写的这些东西么?

管他呢,那个编辑喜欢,付钱就行。

 


但当柯鸥发现郝眉竟然很喜欢“星辰”的文章时,他头一回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和他的小媳妇儿说他做的荷包蛋好吃不一样。柯鸥第一次发现他也会在乎别人喜欢不喜欢他的文章,而不是只把文字当成他挣钱的工具,于是在柯鸥眼里,文字的意义又变得不一样了,他竟然想起来要感谢一把送他进私塾去读书的老头子。

“星辰”的文章就是柯鸥的理想,但说是“理想”又不太准确,毕竟这种“理想”太过于美好,于是似乎就得称为“幻想”了。但“幻想”在不切实际的同时又显得太文绉绉,跟柯鸥这个“草包”似乎就不在一路上了,所以柯鸥更偏向于把那些东西称为他的“白日梦”。郝眉喜欢他的“白日梦”,想要跟他一起“做梦”,有什么能比他心心念念的人和他一起活在梦里更加惬意呢?

柯鸥拿起书稿往《真义》杂志社去,他头一回觉得交稿是这么让人愉悦的事情。

 

 

 

 

于半珊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扶着椅子稳住身形:“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随便出门坐个洋车就钓到了星辰?”

郝眉偏头想了想:“可以这么说吧,但是他好像不打算告诉我他写文章的事儿。我不是从家里跑出来了么,昨天住在他家里,他的书稿都是藏起来不让我瞧见的。”

肖奈走到窗户边看了楼下一眼,顺着郝眉指的方向找到了那个人。

“星辰”着一身黑衣,正倚靠在墙边。如果不仔细看,他就这么藏在人群里也并不惹眼。而一旦你注意到了他这个人,就会发现尽管周围人来人往,他却自有一副遗世而独立的姿态。夜空中的星辰千千万,比起月亮,星星的光亮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一颗星星又隐没在那样多的星星中,普通又不普通,平凡又不平凡,它挂在天空中俯视着这片土地上的万事万物,它隐匿,又洞悉一切。

肖奈勾起嘴角,不愧是“星辰”,果真是大隐隐于市。

肖奈刚看了那人没多久,对方就警觉地望过来,正好与肖奈对上视线。肖奈也没有半点慌张的神色,只装作随意看风景把视线移向别处。

邱永侯叹气,也顺着肖奈的视线往外瞧:“那咱们能说动他给咱写稿么?”

郝眉岔开腿反坐在椅子上,刘海垂下来正挂在眼前,嘟起嘴使劲要把那一缕头发吹上去,一次没成功,又锲而不舍地接着吹,玩得开心时抽空随意回答了邱永侯一句:“他手里已经有两份稿子在晚上要写,白天又去拉车,恐怕不得空。”

邱永侯被郝眉丝毫不严肃认真的态度气笑了:“白日晚上都忙,那他傍晚收车了做什么?”

郝眉终于把额前的刘海吹了上去,理所当然道:“要给我做饭啊。我说了,他很忙的。”

邱永侯提起郝眉这个不成器的小崽子后脖领子,作势要抽打这不懂事他,却被肖奈喝止。

肖奈想来想去都觉得这也太巧合了,他朝郝眉招手:“郝眉,你过来,仔细讲讲你是怎么遇见这个人的。我以前可从来没听说你还有拉洋车的朋友,居然好到了你离家出走还能收留你的地步。”

郝眉理了理被拉扯凌乱的衣服,凑到肖奈边上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他挠挠头发:“我每次不走运他都碰巧出现来帮我,这么想想,我运气还是挺好的。”

肖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他怎么觉得这个故事处处都是破绽,怎么会每次那个人都能这么巧妙地出现在郝眉身边。那个“星辰”平白无故又怎么会这么亲近一个男人?从文章来看,他又不是什么趋炎附势的小人之流,那么他到底对郝眉怀着什么心思?

肖奈打量了郝眉一番,恍然发现他们刚才还打趣要于半珊去出卖色相,这郝眉的色相说不好卖起来更加值钱。

已经被屠户掂量着要出栏的郝眉毫无自觉,还扒在窗户边和楼下的“星辰”打招呼,笑得像朵金灿灿的太阳花。

肖奈看楼下一直一派深沉模样的“星辰”在看到郝眉的一刹那居然微笑了,心里更加确定了些什么事情。他压低了声音凑到郝眉耳边:“让他上来,一会儿你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再……”

郝眉头一点,肖奈挥手,拿起自己桌子上的一沓书稿就往郝眉桌上摞,罢了把于半珊桌上的也拿了一部分摆在郝眉桌上:“你们干自己的活儿,都不要多话。”他想了想,又把角落里没用的稿子搬了一沓上郝眉的桌面。

于半珊刚要发表言论又被堵了回去,只觉得自己今日诸事不顺流年不利,下次遇见了甄少祥一定要胖揍那大少爷一顿解气。

 

 


柯鸥听到郝眉在楼上唤他便上了楼。照相馆三楼的阁楼里布了几张书桌,一群人校对的校对,翻译的翻译,写稿的写稿,很是忙碌。

“柯鸥,你来啦?”郝眉从堆成小山一样的书稿里抬起头,一看到柯鸥的身影便笑得见牙不见眼,“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完,你在我边上坐着等等。”

柯鸥环视一圈,视线在肖奈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是……办杂志?”

郝眉一边在纸上圈圈改改一边回答:“对,但我们是新成立的社团,又大多是留学生,人主要在东洋,现在人手不够,事儿特别多。”

柯鸥又打量一眼郝眉的桌子,稿件围了一圈,和别人桌上各一沓的书稿对比鲜明,低声道:“你的桌上怎么比别人都多,他们都让你做?”

郝眉揉揉泛红的眼睛,放下笔可怜巴巴地拉了柯鸥的手,凑到他耳边:“我年纪小,还在读书,他们都在商社里或家里的商行工作,我既然清闲自然该做的多些。他们……他们并没有欺负我,哎,反正我被欺负也没人撑腰,那就算没有罢。”

郝眉见柯鸥神情时而恍惚时而凝重,摸不准到底骗取柯鸥同情没有,他放开柯鸥的手,打了个哈欠又趴回桌子上:“不说这个了。我们的创刊号主要都是些留东洋的学生写的文章,还有些本城学生的稿件,质量参差不齐的。要是能有已经被读者熟知的作家给我们写稿就好了,好羡慕《真义》啊,他们全是欧罗巴留学生和我们半斤八两的,但人家有星辰写稿啊。哎,我们要去哪里找一个星辰呢?”

柯鸥听得眼皮一跳一跳,明知媳妇儿要作妖仍然没有驳郝眉的面子,他顺着小少爷的意思从对方手里拿过钢笔:“校对?我替你做。”

“柯鸥你真好,那我睡一会儿,我好困的。”郝眉看着柯鸥认真修改稿件的样子,心满意足趴下偷笑,歪过头和正在喝水的肖奈飞了个眼。

肖奈点头表示赞许。

柯鸥改完一沓,肖奈默默走过来拿起几张柯鸥改过的稿件来看,只见柯鸥不仅把错别字笔误一类基本错误修改了,连写得不太顺畅、逻辑不够严谨之处都修补了,甚至给某篇文章多加了结尾以完整结构,实际文字能力甚至大大超过了他们对“星辰”其人的预估。

郝眉睡得迷迷糊糊,一睁眼就见肖奈站在他边上,神情复杂不知在思索什么,众人见肖奈这副样子也都按捺不住好奇心,凑过来一观星辰修改的稿件。

待柯鸥放下手里的这一沓,肖奈深吸一口气,语气故作严肃:“你是什么来头?”

柯鸥见郝眉趴在他手边睡眼朦胧地一边揉眼睛一边看他改过的稿子,一时说不清楚到底是忘记了这是在人前,还是有意要摆出一副照顾郝眉的样子给人看,一边回答肖奈一边顺手在郝眉睡乱的头发上抚了一把:“拉洋车的而已,也写字赚点嚼谷。”

众人都只顾着看稿件,暗暗赞叹这星辰确实是个有金刚钻的,眼下就看他揽不揽这瓷器活儿了。唯有肖奈对柯鸥方才看着郝眉的眼神,抚摸郝眉头发的动作看了个真切:“敢问阁下笔名为何,都写过什么文章?”

柯鸥见郝眉伸手要去够桌角的茶杯,便替他伸手拿了塞进郝眉手里:“星辰,在《风誊》《真义》写过白话小说。”

郝眉正喝着水就觉得手臂一阵刺痛,是肖奈趁柯鸥不注意掐了他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表现得太平淡了,不像是刚刚知道真相的样子。他赶紧佯装被惊得呛了口水,咳嗽几声才缓过来,瞪大了眼睛抓上柯鸥手臂,拔高嗓门儿语气极尽夸张之能事:“你是星辰?天哪!你居然是星辰!怎么可能?哎哟我的个老天哪!”

肖奈看柯鸥面不改色,一脸看小孩子撒泼耍赖的无奈表情,心下了然,揉揉疼痛的太阳穴:“郝眉,过了。”

柯鸥替郝眉放下茶杯:“慢点儿。”

肖奈扶额,只觉得他们几个聪明反被聪明误,在千年狐狸面前唱了出聊斋。一看“星辰”这表现就知道,他早就发现郝眉偷看稿子的小动作了。

柯鸥见郝眉僵住,拿手指往傻媳妇儿眉心一戳:“我毛毡下的书稿,你下次看完记得收好,别折角。”

郝眉见被戳穿,心里搓火儿起来:“那你一开始听我瞎说还不拆穿,逗我玩儿呢?”

柯鸥码好书稿后看向郝眉,带着十二分的真诚微微一点头:“嗯。”

郝眉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我不管,你以后要给我们写稿,不然我就一直生气。”

柯鸥笑:“嗯。”

 

 

 

柯鸥在厨房里做饭,郝眉闲来无事在炕上打滚,心里突然想起离开照相馆前肖奈说的话——

肖奈犹豫了一下:“郝眉,这个柯鸥跟你有什么亲戚关系么?”

郝眉摇摇头,肖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问:“郝眉,你有没有听过什么风声,说你有什么私生的兄弟流落在外的?”

郝眉不明就里:“这……听是没听过,倒还真说不好。我亲娘死的早,后娘又是个泼辣不讨好的性子,我老爹要是在外有一个两个的我也不奇怪。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肖奈深吸一口气:“那柯鸥对你,看你的眼神也忒……”肖奈想了想,始终没说完那句话。

郝眉大概懂了肖奈的意思,他不是没察觉,只是自己心里也不太想得明白。但郝眉这个人心大,对无伤大雅的事儿都不甚在意。他一翻身,突然发现墙壁有个洞拿一小块报纸半掩着,只用浆糊糊了一半,忒不像柯鸥这人一丝不苟的作风了。他好奇心起,拿手指往墙上的洞里一掏,竟勾出个链子来。

郝眉笑:“好啊,你个柯鸥,这不会是和哪家的姑娘私定终身偷偷交换的信物罢。”他想着别人的东西不宜乱打探,何况又是贵重的东西,便将抽出的半截链子塞了回去。

柯鸥端着糖醋排骨和米饭进屋:“吃饭。”

 



未完待续


请不要大意地给我小心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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